一下飛機,就碰到台北陰冷的下雨天氣。這種冷度雖不及溫哥華,但陰濕的情況則令人愁煩。好像什麼事都有點施展不開,即使引頸等待,總是盼不到一個放晴的好天。來接機的女婿與女兒對我說:「看樣子跟我們到高雄去過年吧,那裡的天氣比台北好多了。」
今年的過年,準是一個濕冷的年。這裡的冷,真是屋裡到屋外,好像找不到一個真正的溫暖所在,只能將自己裏在厚重的衣服裡面,直接用身體的熱度與外界的惡劣氣候對抗。人類利用暖氣系統與嚴寒摶鬦,總算掙回一點生存的空間;但這些都是依靠污染地球的能源換取來的成果。只是這項爭戰尚未結束,人類到底能夠與寒冷的氣候僵持多久,仍然未定之天。今年的天候變化有如電影明天過後的情節,有些不該低溫的,竟然下起雪來或結成冰。大陸有些省份的氣象更為惡劣,以致火車誤點嚴重,許多要返鄉過年的民眾坐不上車,秩序大亂。
回到睽違許久的基隆路老家,一切如舊。只是空蕩蕩的房間,已經好一些時間沒人走動照顧了。這次能夠回家過年,活絡的氣氛至少暫時驅散一些寒意。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,雖不至心煩的地步,但何時止歇,倒成由衷的盼望。我先打開塵封一陣的電腦,利用skype與定人報平安。聲音清晰,突破雲霧的阻隔,更覺得世界變化雖大,距離仍然可以技術性地縮小。資訊在這個地球上的傳達已經是完全成為扁平的界面,其傳遞真是暢通無阻。從前一封平安信,大概歷時七天,今日一封電郵,則只在須臾間,真是不可同日而語。
利用舊曆年最後一天的辦公時間跑了一趟銀行及郵局。在銀行裡正好碰到老友黃健雄,他拿了一大疊千元鈔票說要換新鈔,這才想起,除夕換新鈔應是銀行今天最熱門的工作項目了。為了給長輩紅包,必須換新鈔,這是中國人(台灣人?)不變的習俗。我說寫一張支票一樣好,更能代表心意。他說不行,必須要全新的鈔票。紅色的新鈔(500元)更搶手,除了代表新氣象外,還代表新希望與祝福。看樣子紅包的價值,不但在意鈔票的內含,而且在意其代表的外在意義。我今年大概收不到紅包,一則年紀仍不夠老,不要人孝敬;也發不出紅包,因為孫子還未來到。不過新年裡如果有人要給我一張支票當紅包,我也會樂意收納,不管它顏色如何。
到台大郵局時,正巧碰到郭文夫。他與我同在今年二月一退休,當時還特別請他參加系裡為我舉辦的退休送別會,為退休壯壯聲勢。我們常常見面如故,而且在一起就會聊起一大堆廢話。
「我現在才發現,退休真好。」他說。
「願聞其詳。」我問道。
「領的退休金又不繳所得稅,算起來還真划算哩!」他說道。
「可是我的帳戶裡的錢好像沒有你說的多啊!」我仍有點疑惑。
「放心,半年半年給的,不會有問題的啦!這個我太太早就精打細算過了。」
看他一路高興的樣子,心裡稍寬不少。他繼續說:
「我現在在兩家大學兼課,每次兩小時,講我的易經與美學,有一個是以前留下的教學債,另一個人家慕名而來。這都是我的老掉牙的科目,不過這樣的安排,倒是讓我自由自在極了。」
他的得意笑容真令我羨慕。只恨我不懂什麼易筋經,更不懂美學原理。這個人學富五車,才高八斗,可說文武全才。能詩、能畫、能寫草字,真是令人佩服。只是他的草書與他平日的穿著差不多。他的另一席話倒有如暮鼓晨鐘,說出目前的退休亂象:
「現在很多人急著要退休,一則學校要求愈來愈嚴格,訂的評鑑考核條件也高,沒有研究成果或表現差的,弄不好直接請你走,到時一毛退休金也別想拿到!」
「提早退休的好處,除了沒有上述的顧慮外,有些人提早退休後,又可到私立學校回鍋第二春。換句話說:一次退休,兩份薪水,當真是快樂如神仙。」
看來我的早退頗為及時,不是嗎?只是何處去尋找這位大甲人所說的第二春呢?
回到系館後,正好碰到陳世銘教授。他說林明仁科長剛好來,要我作陪到明達館的薇園吃一噸飯。薇園的生意不好,餐品雖然高檔,價錢也貴;只是能夠在一天之內,與兩位退休老友見面,也著實高興。林退休後,仍然坐鎮中興新村,並開始在文獻會當義工,每天則勤練高爾夫球,頗有進展,只是他的科長懸缺據說仍未定案,看樣子桌下的運作可能相當劇烈吧。多年來一直在台中工作,他仍住不慣台北,怕與太太每天大眼瞪小眼,沒有事做。他說正在學電腦,也申請了gmail的帳號,只是尚不知道如何收信發信。難怪我設法與他聯繫,卻一直沒有回音,連skype也無法接通,真不知道他何時才學會電腦,也能一同享受溝通之樂。
說真的,退休後沒有電腦,等於少了嘴巴與雙手,擁有的世界反而變得更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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